推磨
木子
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,实行的是集体经济所有制,土地、牲畜、车辆都是生产队里的。每年按工分分粮食、油料、工资,以及秸秆、柴草。一切都还是传统农业操作形式。至于说道吃饭问题,就更原始了。一个生产队有一盘石碾,供全队社员碾小米呀,大麦仁呀,或者红薯干面什么的。另外就是好多家庭自备有石磨,用来磨玉米糁、杂面、小麦面、高粱面、荞麦面,等等。如果是碾米什么的,可以借用生产队里的牲口。碾时,商量几家同时碾,一是不背工,二是省得都跟生产队长说话,因为借用一次牲口不容易。至于磨面则不行,因为大部分家庭都有石磨,生产队长不敢松口借给牲口,因此各家各户还要推磨。
推磨前要先把粮食籽认真地捡两遍,防止粮食里有杂质。还要准备少部分成品面粉(或麸子)、簸箕(或者木铲斗)、木斗、簸罗、细毛笤帚、面罗、以及撑在簸罗里能够架起面罗罗面用的干净木棍。木棍通常是两根,一根也行。有些农户专一做有撑子。撑子是同样长的两根木棍安在同样短的木棍上,做成长方形的样子,两端还要稍长一点,稳当。成品面粉是用来作引子的,磨面时先把成品面或者麸子倒进磨眼里,然后再倒上原粮,意思是粮食籽不好下磨,用面粉还是麸子引下来。簸箕(或者木铲斗)是用来铲面的,木斗是用来往石磨上倒半成品的,它还有一个作用,量一量出面率,因为过去的木斗容量都是三十市斤。也有农户用圆木昇子,昇子通常是盛三市斤。过去常说十合等于一昇,十昇等于一斗,一斗等于三十市斤。簸罗是用来罗面的,细毛笤帚是用来扫磨顶上的半成品和磨盘上的半成品的。面罗是用来罗面的。面罗底是丝制的,孔小的叫细罗,孔大的叫粗罗。如果是磨小麦面,通常都会先用细罗把前两遍磨下来的单独罗出来,以备逢年过节用,然后才用粗罗罗面。一般小麦都要磨五遍,直到麦麸子所剩无几才停下来。如果是磨杂面、高粱面、玉米糁,就用一张罗。磨一遍罗一遍,直到剩下的即将磨不下来停止。
石磨有八九十公分大小,圆的,上下两扇,下扇是固定在磨盘上的,磨盘也是石的。下扇磨中心凿有一个圆柱洞,洞中插有枣木柱子,叫磨嵚(芯),不会超过五公分长,磨嵚(芯)外包铁做箍子,用来保护枣木圆柱,以延长使用寿命。上扇磨中间开一个圆柱孔。孔两边凿穿有两个半大孩拳头大小磨眼。上下两扇靠中间的磨芯联成一体,推磨时只有上扇动。粮食就由磨眼往下下。两扇磨的结合面分别开有石槽,石槽是斜的,按等分被一道竖槽隔开。石槽是非常有学问的,粮食籽会不会下来,面粉会不会顺利从石槽里流出来,面粉的粗细程度,石磨一晌会磨多少斤面粉,全在这些石槽上。因此,一个锻磨匠技术水平高低,就在于他如何维修这些石槽。上扇磨立面的正相对处凿有两个深圆柱洞,洞里安有木塞,木塞用枣木之类木材,以便耐用。通常情况下磨面时两个人推磨。一人抱一根木棍,把木棍的一端用绳子固定在木塞上,两个人朝着一个方向推动,磨就可以转起来了。如果磨小磨轻,一个人就可以了。当然偶尔也会用一下生产队里的牲口。
我那时还是一个小半大孩,年龄不大,可没少参与推磨,不是大人忙,而是一种好奇,一种快乐。腹部推着木棍,绕着石磨转圈圈,听着石磨的呼噜声,看着面粉渣子从石磨口里流出来,看着母亲不停地接渣子、罗面、添磨。根据要磨的粮食多少,有时推半晌,有时推一晌。既帮了大人的忙,有感受到了推磨的快乐,何乐而不为。
石磨是那时很平常的粉碎机。每到初冬磨红薯做粉条,用的是石磨。平时磨豆腐,用的是石磨,后二者统称水磨。榨芝麻油用的是石磨。面粉磨,水磨,油磨对石槽各有不同的要求,磨盘也不一样,除面粉磨的磨盘是平的外,水磨,油磨的磨盘都凿有一道环状石沟,石沟中凿穿一个孔,孔下放置一个木桶,或者盆子,红薯浆,豆浆,芝麻浆就从这个孔中流进桶或盆中。石磨的广泛使用,也产生了专一修理磨的匠人。锻磨匠很吃香。我大哥就是专锻磨的。他的锻磨技术还是跟同村的一个王姓长辈学的。有时自己出去找活干,面磨就是这样。水磨、油磨就不了,一般都是客户直接找上门来。因为水磨、油磨的技术要求高,关系到产量和质量,价格也高于面磨,一般锻磨匠不敢接受这些活儿。
那时候生活水平不高,掌握了这个技术就等于提高了生活水平,到谁家锻磨,都是热馍烂菜,一天也能挣个块儿八角的,有时候三块五块的也说不了。但是锻磨是良心活儿。拿了人家钱,吃了人家饭,就要干好人家活儿。
随着经济条件转好,石磨在七十年代就已经进了历史博物馆,我家的石磨随着几次拆建,也不知道哪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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